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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代中国博物馆文化三重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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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0

十九世纪后半期,随着中西文化不断碰撞、交流、融汇,博物馆理念随之传入中国,一方面带动了西风东渐,另一方面则极大促进了国人的反思自悟,于是效仿西方而办的、并杂糅了各种形式、手段、思想、意蕴的诸多陈列、展览、博物馆机构与事项在华夏大地遍地开花,共同奏响了意涵深远的近代中国博物馆文化三重协奏曲,并逐渐演变成一场维系着国家与民族命运的“新式”运动,堪称近代中国大地上的一道独特风景。
这一时期的陈列机构多达180余所,其中既有陈列所,也有陈列室,还有陈列馆,总体以前两者居多,如商品陈列所、图画陈列所、地质陈列室、渔具陈列室、国剧陈列馆、物产陈列馆等,此外还呈现出如下几个特点。

安徽省商品陈列所
举办陈列的形式十分多样,一方面虚实结合,既有实体式,如农事陈列所、机器陈列所,也有纸媒式,如平民陈列所、常识陈列所等当时各类报纸开辟的专栏;另一方面时间灵活,既有长期也有短期的,短期主要是指大型展览会的专题陈列,既有固定也有流动的,如国货的流动陈列等。陈列内容则几乎涵盖了各个领域,如工业、农业、商业、卫生、教育、地质、历史、军事、政治、社会等,其中的亡国纪念陈列所、汉奸陈列所、洪宪古物陈列所等更是别具风格。
陈列主办方既有政府部门,也有教育行业及各类企业,如农务总局、江海关、福建省、天津工商学院、国立北洋工学院、厦门大学、燕京大学、初等学校、中等学校、小学、幼稚园、中兴煤矿公司、通商电器制造厂等。陈列实体遍及全国,众多县也有各类陈列,如天津游民习艺所制造品之陈列室、广东文献陈列室、云南昆明工业协会工矿陈列室、安徽省文献委员会历史陈列所、汉市防空展览陈列室、高雄物产陈列所、青岛市农产陈列馆、浏阳古乐陈列室、湖南衡阳敬一堂国药号药物标本陈列室、浙江省区救济院习艺所陈列室、武进县通俗教育馆陈列室、兴化县国货陈列所、夹江县实业陈列所等,并日渐演变成为一场此起彼伏、覆盖面广、灵活多样又各具特色的“新式”运动。
我国最早的文摘报刊《集成报》在1897年刊登了一则消息:日本西海道熊本县计划于7月开设九州岛药物展览会,展品包括矿植物、书籍、书画……计1288种。而世界上第一个样品展览会1895年在德国举行,由此开启了世界现代展览的序幕,所以此则消息应当是“展览”这一具有现代意义的词汇在中国媒体的最早出现。最早传播农业科学知识的《农学报》在1900年全文刊登了日本岐阜县农会制定的“昆虫展览会规则”,1904年《湖北学报》第12期刊载了日本东京帝国大学人类学标本展览会的盛况。可见,“展览”的观念在19世纪末由日本传入国门之后,各类展览随之日盛,多达近500场次,且均以“展览会”命名,成为中国大地上与“陈列”齐胜的又一文化奇观。

这一时期的展览会除了与陈列一样具有举办主体多、范围广的特点之外,举办时间与地点更为灵活,时间长短不一而以短期为主,地点随机选择但以室内为主。有的时间长达十天乃至数月,如苏州学堂成绩品展览会展出10天,西湖博览会则长达128天;有的为一周或数天时间,如天津劝工展览会、九一八国难展览会展出7天,申江文明小学举办的中国女子美术展览会为4天,京师外城传习所办展2天;甚者有展览仅展出1天,如博山玻璃公司展览会、杭城女校联合展览会、福州女子织业学校展览会、京师顺直学堂展览会等。展览地点有的在室内,有的露天;有的就在本单位内部,有的则专门另选场地,如京师劝学所在其所内举办了学堂成绩品展览会,而天津考工厂则是在河北公园内举办了劝工展览会。
尽管如此,展览主题、内容、目的却极为广泛:学堂成绩、农品、商贸、金石书画、文房、服装家具、矿产、监狱出品、禽牧、邮票摄影等,或传播文化、普及常识,如女艺展、蚕丝展、商业展、农品展、玩具展、商标展等;或提倡国货、实业救国,如劝工展、实业展、日本侵略东北展、九一八国难展、战时民众自卫展、农村抗日展、抗战油画展、击坠敌机展、国际战俘手工艺品展等;或丰富精神、促进康健,如美术展、游艺展、空中照相展、菊花展、卫生展、医科展、健康展、口腔卫生展等。展览会的临时性也决定了展出物品的随机性较强,或某一领域,或百货杂物,前者如玻璃、邮票、商标、马桶、古地图、古代武器、木刻等可谓专题展览,后者如劝工、江南赛品、国货、物产、实业、手工品、都市计划等可谓综合性展览。
晚清民国时期是中国博物馆初创与发展的早期阶段,这一时期尽管战乱频仍、社会动荡,但是国人关于博物馆的实践从未停止。资料显示,自19世纪70年代的晚清至整个民国时期,见于各类媒体报端、公务文件的,由国人建成开放、或筹备建设、或纳入计划、或提议设立的博物馆,其总数已达百座,如北京商业博物馆、通州博物馆、教育博物馆、中国交通博物馆、铁路博物馆、水工博物馆、乡土博物馆、安全博物馆、邮票博物馆、卫生博物馆、戏曲博物馆、和平博物馆等。这些博物馆,尤其是当时建成并对外开放的博物馆,无不引起国人的广泛关注,参观者络绎不绝,盛极一时。

交通博物馆
这些博物馆类型多样,分布地域广泛,涉及行业普遍。商业类、教育类、历史类、交通类、图书类、家庭类、革命类、自然类、警察类、乡土类、邮政类、戏曲类等分布在全国各地,如上海、北京、南京、广州、开封、青岛、旅顺、南宁、沈阳、天津、通州、无锡等。主办方有各级政府、大中学校、科研机构,美术界、交通界、司法界、邮政界、戏曲界、卫生界、园艺界,以及私人。有独立建馆者,也有依托图书馆、大学、公园、寺院等建馆者,不一而足。这些博物馆当中,以综合地志类、大学所办者居多。
这一时期对于博物馆文化的理论探索,除了张謇、蔡元培、费畊雨、费鸿年、陈端志、曾昭燏、李济、荆三林等人外,尚有许多学者、国人对其时的中外博物馆文化也都具有独到乃至深入的认识与思考。内容含涉了博物馆的纪实、历史、功能、管理等,也不乏综合性研究,可以说基本囊括了当代对博物馆研究的所有面向,堪称博物馆理论研究之嚆矢。
民族危亡之际,陈列、展览、博物馆成为国人可资解危的新型平台、工具与手段,换言之,这一场三重协奏曲奏响的其实是晚清民国时期以民族实业、文化自醒、社会建设为奠基的民族复兴之歌,而非应景之为、跟风之举,且看时人如下之说。
陈列馆裨益莫大。东方联合商务汇报社蒋才立指出,全国各镇县市、商埠所在、国人侨居外国数量众多之地如果都能设立商品陈列馆,工商业制造者就能得到他山之石,从而“同进于发明与进步之域”,“则国货不复有落伍之慨,利权不复有外溢之虞”,且能“举国货于世界之市场,则国货行销既广,利权之输入自增”,则中国“工商之发达自速”(蒋才立:《遍设陈列馆以振兴国货议》,《东方联合商务汇报》1929年第1卷第1期;潮梅商会联合会半月刊1929年第1卷第5期)。地质学家翁文灏直言,成立国货陈列所更能激发爱国热忱、增强民族自信力,促进中国工商业改进与发展,中国的经济才能实现独立自主(翁文灏:《中国国货陈列所的意义》,《国货与实业》1941年第1卷第9期)。著名地质学家和古生物学家杨钟健认为,陈列馆是保存文化实物、增进史地知识、启发人民爱乡爱国情感最重要的设施,在教育上有伟大的功效,在全国建设列馆网,“不但为文化品物储存的地方,研究人才集中的场所,普通及专门教育的辅助机关,也是民族复兴与国家元气的大本营”。(杨钟健:《地方志及地方陈列馆与地理教育》,《教与学》1936年第1卷第11期;《关于陈列馆的意见》,《科学》1936年第20卷第5期)
展览会功效甚伟。展览“使民众明白认识其价值,养成爱用国货之心理,同时使生产者力求产品之改进,盖亦救经济之一端”,藉此“可恢复国人之自信,激起爱国之热忱”,堪称“使全民觉悟之最善方策”“富强之端”“救商即所以救国,对外尤重于对内”之举,其“聚国中天惠最富之货材,精工制造之艺品于一堂,以冀节省漏巵,挽回利权,其有裨国民经济,当不待言”(吴醒亚:《国货展览会的意义》,《国货运动专刊》1932年10月),更能激发全民爱国之心,从而奋发图强,解民族之危。流动的西北文物展览会被视为灌输民族思想与意识、反抗帝国主义经济侵略的最好办法,其对于中华民族生存具有莫大意义。陆丹林(上海中国艺专、重庆国立艺专教授及各地展览会征集评选委员)指出,广东文物展览会是激发民众爱国观念、开展精神总动员的方法之一,与“研究乡邦文化,发扬民族精神”的宗旨相符合。[陆丹林:《抗战与文物展览》,《黄河(西安)》1940年第2期]
博物馆为大众谋幸福。河南博物馆馆长王幼侨认为,博物馆通过系统研究“在人文上可以发挥民族的精神,恢复民族的道德,激励一般的民族意识;在自然上使人民的生活逐渐优裕,破烂的乡村日益复兴。博物馆之使命实与民族复兴有至密切之关系”(王幼侨:《博物馆与民族复兴》,《中国博物馆协会会报》1936年)。荆三林(著名考古学、博物馆学、历史学、生产工具史学家)指出,“现代的博物馆是制造文明的场所”,也是发展地方文化、普及教育的大本营(荆三林:《科学博物馆之功用及其组织问题》,《青年中国季刊》1941年第4期)。胡肇春(广东考古事业的开拓者,曾任上海市博物馆馆长)直言“一种民族的进步及开化实可以其直接所保有的博物馆为客观的衡量”(胡肇春:《现代化博物馆与学校合作问题初论》,《学术世界》1936年第1卷第12期)。碑学大家、书法家祝嘉指明博物馆“可以供给不识字的人以知识”“可以宣传主义”“可以唤醒民众”“可以使民众油然而生爱国家爱民族的念头”(祝嘉:《博物馆教育与新中国建设》,《教育与社会》1947年第6卷)。博物馆学家韩寿萱指出,现代博物馆“乃革命之产物,自由运动之结果,具有光辉灿烂之历史,而非装饰品可与比拟”(韩寿萱:《望社会认识现代的博物馆》,《独立时论》1948年第1集;《中国博物馆的展望》,《教育杂志》1947年第32卷第6期)。上海市博物馆馆长杨宽等主张,市政建设、知识普及、发展科学、振兴工业等,博物馆是可倚重的重要资源,其并非深居象牙塔仅供闲者消遣与欣赏,而是走出十字街头为大众谋实际的幸福者。(杨宽:《博物馆与市政建设》,《中央日报》1946年12月8日第10版;韩寿萱:《中国博物馆的展望》,《教育杂志》1947年第32卷第6期)
编辑:杨亚鹏
审核:冯朝晖
复审:崔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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