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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发掉了,可以做成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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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22-05-11

Alice Maher《Ombre I》,纸面炭笔,170×370cm,1997年
每个人平均有八万至十万根头发,每根头发的平均寿命是三年,人每天会脱落50-100根头发。对于与身份、文明处于矛盾张力中的我们而言,头发是人的切身部分,而它如何作为材料与主题介入当代艺术?

这束头发被Chez留在了自己的瓷器商店。路过的人们听闻后也纷纷效仿,剪下一束自己的头发留给Chez,以纪念这个美好的故事。时过境迁,如今瓷器商店的一层——原来摆放瓷器的地方,已挂满来往游人留下的头发,成为一间垂满发丝的“溶洞”。
头发,几乎人人都会生长又脱落的身体部分,在许多文化习俗与传说中,也如落发一样,留下了自己的印记。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青丝谐音情思,恋人通过交换发丝表达爱意、传递思念。到了汉代,结发仪式成为婚礼中的重要一环。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下,头发的交换意味着生死相许。
Alice Maher《Ombre V》,蚀刻版画,92×73cm,1999年
与此相似,在19世纪的欧洲,人们也有保存爱人头发的传统。头发或被放在软质信封中,封存在抽屉里;或被嵌入珠宝,贴身佩戴。维多利亚时期,英国人在表示哀悼所佩戴的悼念珠宝(Mourning Jewelry)中,也会置入逝去亲人的头发。葡萄牙语中更是有专门的“Cafuné”一词,表示手指轻轻穿过爱人头发的动作。
在宗教与神话故事中,头发被赋予了神圣内涵。西非文化里,头部是神性降临身体的门户,而人们编织头发则有向神灵传递信息的含义。《圣经·旧约·士师记》中记载了大力士参孙拥有又长又粗壮的发辫,这被认为是他力量的来源与实体化身。
作为被崇拜与喜爱的对象,文学艺术中的头发自有它神圣而亲密的形象;但头发也可以是危险、邪恶与肮脏的,古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即是面目狰狞的蛇发女妖。在中世纪,红色头发被视为邪恶女巫的标志;而法国国王路易九世更是规定妓女必须将头发染成红褐色,以将“污秽”女子和良家女性区分开来……
除了人类头发,动物毛发早已作为纺织的原料,密不可分地被编织进日常生活。这两种材料也在20世纪早期进入艺术作品中。Meret Oppenheim用自己的头发和收集而来的毛皮包裹了一套杯碟,充满戏剧性地展现了好友毕加索的玩笑——“一切物品都可以被毛皮包裹。”
当代艺术如何处理头发这一性质特殊的材料?头发和它所背负的文化内涵如何介入艺术?让我们手捻发须、琢磨摩挲,顺着一根头发,摸上头发艺术史的矿脉。
如今,我们对于头发的烦恼似乎集中于脱发、掉发,苦恼于头发太少。但当头发过多生长时,它也会成为不安与恐惧的来源。作为材料的头发能够被大量组合,可延伸至令人不安的长度,堆积成令人窒息的厚度。

爱尔兰艺术家Alice Maher在作品中便直指这种不安与恐惧。在1992年的装置作品《Keep》中,Maher将从各处收集来的头发编织成长而粗壮的发辫,并将其从高处垂落。整件装置中,棕黑色的发辫被密集地排布在圆圈内,形成视觉上令人窒息的“发帘”。

同样给人以窒息感的是其在1997年创作的画作系列《Ombre》,巨型炭笔画描绘的唯一对象就是女性垂落的长发。巨大的、沉默如谜的背影,如裹尸布一样的黑色——再一次,在Maher的作品中,女性长发成为恐惧、不安和威胁的来源。
而在Levi van Veluw的摄影作品中,头发完全覆盖了艺术家自己的脸庞。他将这一系列作品命名为“自然转移”(Natural Transfer)。在照片中,面部表达从平常的皮肤骨骼转移到头发,头发则取代皮肤、骨骼,从脸庞的附属变成了面部的主宰。

Levi van Veluw《Natural Transfer I,II,III》,有色印刷,100×120cm,2009年
在这一话题上,哲学家Julia Kristeva将头发归为和伤口、疾病、体液、经血一样的“贱斥之物”(abject)。贱斥之物是维系社会结构规范的反面,但也正是在与之接触中,我们才能意识到打破特定社会结构的可能。从“一根”到“一头”的变化,关于头发的艺术作品追踪着力量的流变和关系的反转,向观者展示最彻底的反抗如何从最细微处产生。

Alice Maher《Swimmers》,铜质装置艺术,60×12×12cm,1996年
人有头发,动物有毛发。单从毛发来看,人与动物的区别并不如人类中心主义者所期待的那么显著。可以说,正是毛发标志着我们与动物的亲缘关系,提醒着我们与兽性的联系。当代艺术正是运用这一特性,将人类头发与动物毛发混合,将兽性重新引入文明领域,以此制造弗洛伊德式的“怪怖”效果(Uncanny)。

Anouk van Klaveren《Hypertrichosis bow tie 2.0》
艺术家朱田2013年的雕塑《北鼻》是用橡胶做成的长有毛发的高跟鞋。粉红的橡胶模仿人皮的粉嫩,其上却长出令人恶心的毛发,形成强烈反差。而荷兰艺术家Anouk van Klaveren则收集前来观展的游客头发,并与动物毛发混合制成领结。

朱田《北鼻》,雕塑,橡胶、毛发、色素,18×12×8cm,2013年

Anouk van Klaveren《Hypertrichosis bow tie 2.0》
弗洛伊德用“怪怖”这一概念来解释人们看见玩偶、蜡像时所感到的恐惧。物品或场景会令人感到怪怖,不仅因为其中有令人恐怖的元素,更因为这一恐怖中也带有熟悉感。用头发制成的艺术品,将被压抑的兽性带回日常生活场景中,挑战文明与野蛮的边界。

巴西艺术家Tunga说:“当人挖出一具棺椁时,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腐烂了,除了牙齿和头发。”在人体上,头发是最难腐烂、最难被自然消解的部分之一,它的留存时间远超过面积更大的皮肤。这也成为许多历史创伤的隐喻:身体腐烂了,头发会一直都在;时间过去了,创伤会停留。

Chrystl Rijkeboer《Strijd》,1998年
头发是荷兰艺术家Chrystl Rijkeboer使用时间最长的材料。1987年,她参观了波兰Majdanek集中营的遗址和博物馆,而这次旅行也成为其用头发创作的起点。在集中营,进入这里的犹太人会被剃去头发,用来织成毯子。

Chrystl Rijkeboer《Onschuld I》,彩色照片,1998年
居住环境中毛毯的温暖与集中营中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Rijkeboer也正是利用这种反差将历史创伤沉默地编织进日常生活。光裸的孕妇肚皮从毛发织成的毯子中破出,象征干净的新生从污秽的罪恶中诞生。她也将毛发织成挂毯,在上面刻上与日常生活相关的种种数字。

Chrystl Rijkeboer《Onschuld II》,挂毯,1998年

Chrystl Rijkeboer《Strijd》局部,1998年
单根毛发是轻盈的,但头发所生长而出的历史和所牵连的记忆,却有无比的重量。这正是德语诗人保罗·策兰在《满手时间》中写到的:
“你的手满是时间,你到我身前——我说:
你的头发不是褐色。
于是你将它轻轻举起,放在悲伤的天平;
它比我重很多......”
编辑 Luxi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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