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

内容摘要:本文呈现的是对今天视觉传达设计概论课程教学的思考，主张把概论教学的目标设定为建立对专业的“框架性认识”，对其与时代变革及学生成长的关系做了进一步的探讨，剖析了如何结合教学、讨论和设计观察来开展课程教学，并尝试从课程的进展和学生的思考中解读视觉传达专业知识体系正在发生的变化。

关键词:视觉传达设计专业、框架性知识、变化与转型、教学互动

课程的目标:在时代变革中建立起对视觉传达设计专业的框架性认识

• 一方面，它不应该被归类于“史论课”。因为在这门课中，我们不会完全依托于纵向的时间发展历程来认识一个专业，否则就很难同时兼顾到专业与当下社会之间的联系。对于应用性很强的设计专业来说，终究是要以服务于当下社会发展为前提的。
  

  
  

• 另一方面，如果把它归类于“理论课”也有些牵强。因为理论课往往更关注普遍规律与抽象认识，但对于进入大学仅仅一年的学生来说，这时还缺乏真正的专业认识与切身的设计体会，一下子就扎进现象之外的抽象规律之中，很难形成切实的认识。

• (一)作为确定真理存在的“框架性认识”真的存在吗?怎样认定教师能掌握这种“框架性认识”呢?

  
  

• (二)对于学生而言，怎样才能把教师讲授的“框架性认识”转化为对自己有用的思维工具呢?

当然，如此宏大抽象的问题可能会有不同的解答，我个人的理解是:对视觉传达设计的“框架性认识”并不是一套确定性的真理知识，而是一种学科性的宏观观察和思维工具，既可以帮助我们从广阔的视角来认识这个专业，也能帮助我们从这个专业的视角来认识社会与世界。担任这门课的教师，当然要以拥有广博的知识和全局性的观察能力为前提。但教师也不是全知者。说到底，也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结合自己的经验和对专业的理解，在某个具体的时间点上，给出自己此时的“框架性认识”。对于学生而言，既然“框架性认识”只是一种观察和思维工具，而且教师给出的“框架性认识”也注定会带有局限性与个人色彩，那么学生就不能以全盘接纳教师所讲授的内容为目的，更何况每个学生的兴趣、优点以及未来在专业上的成长路径都不会相同。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真正能为学生自己所用的“框架性认识”，只有结合他们个人的观察与思考才能获得。因此，要想真正实现课程的目标，就必须以一个有效的教师与学生互动协作进程为前提。换句话说，一个好的设计课程本身就必须是经过设计的。

课程的进展:在师生之间的多向互动中逐步建立立体的知识框架

课程的目标明确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

在现行的这版课程表上，视觉传达设计概论课是2学分，课程的总时间跨度是4周。但是，真正集中在一起学习的时间只有32学时，每周两个上午。在这点有限的时间内要完成教学目标任务是很吃力的。因此，我选择了“抓大放小”。即优先保证在课程结构和知识结构上的完整性，绝不去纠结具体的细节。当然，为了避免知识框架陷入空洞与抽象中去，在讲课或师生探讨中有时也会涉及一些很具体的案例或现象。我会严格控制这些案例或现象在知识结构中扮演的角色，避免变成设计方法讲授或设计案例研究。

最终的课程进展被设定为三条既平行也关联的发展线：

◆第三个分视角就非常具体了。我会对接下来三年的专业课程结构进行介绍与分析，当然其目的并不在于讲述课程的具体内容，而是帮助学生大致理解每一门课程是关于什么，以及课程与课程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以此勾画出整个本科专业课程的整体图景。

• 第一部分是用社会化的视角来看视觉传达设计创作，目标是帮助学生认识视觉传达设计在社会生产中的位置与角色，其中包括对创作者角色的分析、设计师与知识分子的身份关系、个人创作与团队协作之间的关联等等。

  
  

• 第二部分可以算是从内部视角出发，讨论的是视觉传达设计创作本身，尽量能够涵盖创作中最具普遍性的话题，比如如何在创作中处理主观与客观的矛盾?如何认识视觉语言风格的价值?视觉语言风格是怎样形成的?如何看待视觉传达设计的力量、质量与能量?在今天这个知识共享的时代，如何重新理解设计的原创性?在创作中如何建设自己的“工具箱”?等等。

一个专业的发展必然跟时代的发展息息相关，尤其像视觉传达设计这种应用型专业就更是如此。以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视觉传达设计系为例，在20世纪50年代末建系的时候(当时叫作装潢艺术设计系)，正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不久，经济条件困难，所以设计的社会应用主要是为工艺美术制品出口创汇而服务，专业课程的设置自然也要围绕这个目标来展开。随着社会生活的逐步改善，国内需求逐渐增长，出现了商业美术与书籍设计两个方向(当时还一度分成了两个系)，分别对应着商业运行的需求与文化生产的需求。改革开放之后，自由市场经济的大潮袭来，与国际的商业与文化交流逐渐增多。源自西方，并从香港登陆深圳的“平面设计”概念在国内院校中普及开来，逐步替代了“装潢艺术设计”这个名称。最近十几年，则直接更名为“视觉传达设计”。名称的统一反映出其社会价值也在与国际接轨，视觉传达设计的社会应用更加多元。再之后，互联网的蓬勃发展，社会生产模式与市场结构再次改变，视觉传达设计开始与互联网产业产生关系，与其他学科进行交叉，尝试拓展新的社会应用前景......学生了解视觉传达设计的社会应用的历史发展脉络，就能去关联思考，从而把今天的学习以及将来的工作与时代的发展与社会的状况紧密联系在一起。

因此，话题讨论线是讲课内容的延展。比如第一次课选取的视角是“视觉传达设计教学”，在课后列出的问题是:

(1)视觉传达设计专业符合你在入学前的想象吗?如果不一样，体现在哪里?

(2)一年级期间收获最多的课程是哪门?为什么?

(3)设计师与艺术家之间有区别吗?为什么?

在“视觉传达设计的媒介与技术发展”这一课后列出的问题是:

(1)怎么理解媒介、内容与视觉形式的关系?

(2)新媒介带来的新机会是什么?

(3)从前瞻的角度来看，哪些新技术会给视觉传达设计带来改变?你认为该如何做出应对?

事实证明，通过这种延展的讨论，可以引导学生把视觉传达设计与自己当下生活和对未来发展的思考联系起来。学生之间分享不同的见解与关注点也能帮助大家扩展对专业的认识维度。虽然课堂可供讨论的时间有限，学生接触专业课不久，所以讨论也只能推进到一定程度，无法完全充分展开，但好在讨论本身也不是为了寻求统一答案，打开思考的维度才是讨论的目的。有了这样的讨论基础，在学生大脑中播下了一些种子，他们以后可以随着专业学习的深入去继续思考。

个人深入的这条线，是结合学生的作业去展开的，我要求每位学生首先要从对当下生活的观察中找到一个视觉传达设计可以具体切入的命题，然后用自己的方法进行调研，并尝试给出应对之法。其实，此时学生还没有接受过系统性的专业学习，但也正因如此，所以他们找到的点和关注的问题五花八门，切入的角度个性十足，提出的解决之道也有些异想天开，甚至幼稚，然而却创造力十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不完全受专业知识束缚的探索方式对我们的专业知识系统也有特别的启示意义，让我这个负责课程的教师从中受益。

课程的作业分析:新一代对视觉传达设计专业的关注点与理解方式

课程最后一天，每位学生都要向大家展示并讲解自己的课题研究，这也是最后一次共同交流的机会。当几十份汇报在课堂上共同展现的时候，作为教师，我慢慢意识到，从学生看似毫无关联的个性化视角中，我们多多少少能够看到这一代人的社会关注点都在哪些地方，以及他们是在以怎样的方式来理解视觉传达设计这个专业的。在对近几年来的学生作业做了简单的梳理之后，大致可以归结为以下特点:

1.关注传统视觉传达设计媒介在新技术平台下的变化与转型

从其中不少命题中能够清晰地看出学生在关注传统平面设计与当代新技术平台之间的关联。比如“电脑页面操作性图标的发展”关联的是图标，只不过关注点落在了电脑页面上。例如作业“动态海报中‘动’与‘静’分配的思辨”(图1)关联的是海报，只不过关注到了屏幕媒介所提供的动态模式，着眼于动态与静态的价值平衡问题;“平面动态标志的设计探究”关联的是标志，只不过意识到了动态变化在新媒体中的发展机会;等等。从这些选题可以看出，学生已经意识到他们这一代所面对的设计命题与上一代并不相同，并开始尝试把现有的专业知识与时代发展所带来的新需求和新机会进行结合。

图1. 动态海报中“动” 与“静”分配的思辨(赵梓初)

2.视觉传达设计切入电脑与网络游戏世界

无论上一代人喜欢与否，这一代人很多都是伴随着电脑游戏和网络游戏长大的。直到今天，很多学生还是会花很多课余时间在游戏上面，所以有些学生确定的是选题从电脑游戏世界之中挖掘出来的。例如:“恐怖游戏中的怪物设计”关注了恐怖游戏中的主体形象设计，并从形象与人类的关系、背后的社会心理等问题进行了自己的解读。(图2)“虚拟宠物人机情感交互”关注的是虚拟宠物的形象与互动设计，但也把话题延伸到了电子友伴关系、人机情感交互和虚拟媒介中的生命成长。“单机游戏中meta要素的趣味性和启发思考”关注的是游戏与现实生活的交互，并尝试引入戏剧中的“第四面墙”的概念展开分析。坦诚地讲，这些选题并非教师这一代人所擅长的，注定只属于他们这一代。教师所能做的，是鼓励学生继续探索，并在需要时提供可能的帮助。

图2. 恐怖游戏中的怪 物设计(朱旖旎)

3.新技术给视觉传达设计带来的新机会

还有一些学生关注的是新技术的发展给视觉传达设计带来的新机会。“新技术”这个概念本来就非常宽泛，大家所关注的范围也很难去归纳，比如“可食用材料在外卖包装上的运用前景”关注的是可食用材料的发展给食品包装与环境保护带来的新机会，着重分析了可食用材料在不同食品类型在内包装中的使用方法。还有学生关注的是今天随处可见的二维码，既分析了它自身设计样式的前景，也联想了它给其他传播媒介带来的变化，其中还特意关注了电子信息空间与纸质媒介之间的贯通性问题。有的学生探讨的是新技术给设计过程带来的新机会，比如如何用手绘结合3D建模技术进行绘图。也有的学生对新技术的滥用持谨慎态度，以“狮子王——虚拟现实技术下消失的视觉童话”为题(图3)，通过对具体案例的分析表达了对图像技术过度追求仿真性而对想象力和自由表达造成伤害的担心。从学生的这些关注中不难发现，他们已经在有意无意地随着新技术的发展来寻找与视觉传达设计相关的新议题，并且初步具备了独立的思考能力。

图3. 狮子王——虚拟 现实技术下消失的 视觉童话(范欣) 

4.视觉传达设计与日常生活

当然，并不是所有学生关注的都是与科技有关的命题，也有一些学生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日常生活，尝试运用视觉传达设计来为生活中的具体问题寻找解决之道。有位学生发现在会议中存在大量因瓶装饮用水外观完全一样而容易弄混产生的浪费问题，这就是生活给视觉传达提出的具体问题。(图4)另一位关注到在儿童绘本中对文字与图画的搭配有着非常特殊的要求，需要设计者深入地研究儿童的理解力和认知方式，才能创造出儿童喜欢的书中天地。还有一位学生注意到我国现有药品包装中的人物形象普遍很怪异，就去查阅了与药品包装相关的法律法规，深入地分析了这个现象的成因，再对改进的机会与可能性进行了分析。还有的学生另辟蹊径，从现行知识产权法规的角度出发，对今天插画创作中的抄袭概念进行了很理性的梳理与探讨，甚至给出了很具实效性的操作建议。

图4. 瓶装水认领问题(李志颖)

上述分析与总结主要是基于最近几年的课程作业，由于样本数量不够多，所以称不上客观全面。然而从有限的案例中，我们已经不难看出这一代学生有自己的关注点，有强烈的愿望来寻求专业知识与社会现实的结合点。这既令人欣喜，也让教师倍感压力。在知识快速更新的时代，如何让课堂教学能够发挥高效的作用，是一个需要持续探索的问题。

结语

讲授视觉传达设计概论这门课程多年，也促使我一直在进行对于专业的宏观思考。由于时代发展与学科变革，随着“后工业社会”[1]的到来，今天的社会需求不会像在工业社会中那样被切割得过于精细化与规程化，往往需要多专业(或多学科)协同创作来解决。因此，对于在视觉传达设计专业就读的学生来说，概论课也不能完全涵盖每个人所需要掌握的知识范围，对于专业的“框架性认识”需要学生在长期而多维度的学习中逐步去建立。但需要警惕的是，跨学科不等于无学科，越是在提倡专业学科交叉的今天，越需要严肃地重新思考与明确学科与专业的信仰——思考视觉传达设计专业能够长久立足社会的价值核心是什么，是否有一些东西值得永远坚守或重新点燃，不要因媒介开放而忽视了图形创作的价值，因拥抱科技而失去了人文底色，因强调社会而抑制了个性艺术的光辉。[2]

原文：《如何建立对专业的框架性认识——关于视觉传达设计概论课程教学的思考》

作者：李德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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