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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田惠美的戏服人生——重新定义戏剧与电影的服装新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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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21-11-23
日本著名服装设计师和田惠美(ワダ・エミ))女士去世,享年84岁。在40多年的设计生涯中,和田惠美先后与黑泽明、张艺谋等多位艺术家合作,创造了服装设计的奇迹,被誉为亚洲电影界“第一服装指导”。她极为擅长古装历史题材、史诗气质作品的服装设计,风格将写实与浪漫相结合,浓墨重彩,让人过目难忘。和田惠美老师在世界范围内参与多部舞台剧的服装设计工作。
她第一次在中国为戏剧演出设计服装,是与导演李六乙、编舞费波、舞台设计米夏埃尔·西蒙合作的芭蕾舞剧《牡丹亭》。此后又与李六乙导演有两次合作,分别是歌剧《原野》(北京国际音乐节)、话剧《李尔王》(国家大剧院和北京李六乙戏剧工作室联合制作)。
李六乙导演发文悼念道:“一早醒来听到的第一信息是如此的残酷:日本电影戏剧服装设计大师和田惠美老师13日在日本东京仙逝,享年84岁!万分悲痛!我们还曾相约下面《俄狄浦斯王》的合作。没想到您这么突然驾鹤而去了,无数的悲伤黑暗。和田老师一生为电影为戏剧,我们的每一次合作每一次相见都充满了想象力、充满了温馨、充满了享受。
她是那样的柔软坚定,如水!带来生命。她说话是轻轻地从没有多余,但思想永远清晰准确。她跪在地上叠衣服的场景永远刻在我记忆力,她说:她们是有生命的,一定要好好爱惜她们。
这是她对每一件自己设计制作完成的衣服的态度。她爱这些衣服,她更爱这些衣服表达的每一个生命,她们是鲜活的,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美。和田老师是爱美的,每次见她总是那样的朴素而绝美,色彩是艳丽的更是高贵的。喜欢看她抽烟的样子,我们站在露天,她手里举着一个抖烟灰的小容器,很安静。她在享受她在静思她在看,看世间一个个躁动的身影川流不息,而她从不为世间各种名利驱使,早早就获得奥斯卡服装设计奖,获得无数世界声誉的她,一生只是安静的一针一线缝制着自己自由的衣裳、自由的艺术、自由的美!美如水!如是先生。”
中央芭蕾舞团导演费波发文悼念道:“这一天都在沉痛的心情中度过,虽然早前就知道先生的病情,但得到消息后仍是无比悲痛。自己是何其有幸能够与先生共同创作先生唯一的一部中国芭蕾舞剧。每次见先生都是那么安静,优雅。您匍匐在地一张一张讲述着设计图纸的概念历历在目。您对每一件衣服的仔细和较真让我明白所有的细节都是艺技的根本。您看着菜肴里雕刻的萝卜花,天真的要吃时,让我看见了一个从艺之人对美对生活最朴素的追求。原本计划的拜见因为疫情打乱竟成了永别。愿老师一路走好!愿您带给世间所有的美好如同珍贵的记忆留存于此!也让这世间的美好继续陪着先生走向天国。世间再无和田笔,姹紫嫣红留真情!谢谢先生用艺术向这个世界献出了最真最美的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芭蕾舞剧
《牡丹亭》





芭蕾舞剧《牡丹亭》
歌剧
《原野》









歌剧《原野》








歌剧《原野》服装设计图
话剧
《李尔王》
三个女儿的衣服从颜色上就能看出不同的性格,小女儿是直言不讳、天真纯净的性格,她的衣服就是纯白柔软如仙子;大女儿和二女儿有心计,她们的颜色就是带有危险暗示、坚硬挺括的暗红。
而李尔王的服饰则沉重而繁复,深刻表达出其身上背负的权力、宿命、悲剧。在第一幕李尔登场,背对着观众宣布要分权的决定,黑衣侍女帮他脱下阔大的王袍,只一翻转,这王袍便成为王国的地图。而高纳丽和瑞根在得到领土后开始商量对付父亲的策略时,李尔的那件巨大王袍又被这二位狠毒的女儿共同穿起。










话剧《李尔王》
和田惠美曾经在采访中提到:“20岁的时候第一次亲手做的服装是诗人堂本正树创作的舞台剧《青之火》(1957年)《青之火》的服装是手工缝制完成,染发造型全都在学校,结果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赞扬”。接着,和田惠美被舞台剧的评论家邀请,继续设计音乐剧和地下歌舞伎服装的工作。
《青之火》的经验,是和田惠美发现服装设计有趣之处的契机。她说:“绘画是个人工作,本质上没有‘完成’,到自己理解为止永远不会结束。而服装设计的工作,因为‘有别人’而成立,这个地方很有趣。而且当时一起演出的,还有在早稻田写俳句的寺山修司先生。”
接着,和田惠美便打开了电影神奇世界的门。
电影
《乱》

在黑泽明导演的《乱》之前,她只为一部美国电影设计过戏服,其他都只是舞台剧或商业类的广告。
和田惠美是通过制片人松江阳一认识的黑泽明,她受到黑泽明改编的《蜘蛛巢城》的影响很大。于是向黑泽明表达了自己的喜爱之情,接着黑泽明说:“其实我更想拍《李尔王》”,于是和田惠美也反射性地回应道:“那我一定要做服装”。和田惠美回忆这一切时道:“黑泽先生记住了这一点,并提拔了一个没有实际成果的我”。

在三兄弟打斗的场景中,她大胆运用明亮的红、蓝、黄等颜色,不仅彰显人物个性,同时增加了视觉效果,凸显出鲜血淋漓的场面。

为表现枫夫人的狡猾恶毒,她采用闪亮的银色纱制面料,使其蛇蝎心肠更为直观。枫夫人被杀时的服装,她使用黑色和金色,营造出死亡的气氛。

黑泽明为追求拍到理想中的云形,等待了非常久。最后资金不足,和田惠美在京都定下的200万美元的衣服和饰品也没有了资金。最后她选择卖掉自己在东京的房子,帮助剧组渡过难关。

《乱》黑泽明
后来她接到黑泽明的电话,说有一家公司愿意投资,可以继续工作了。和田惠美站在原地,无声地流下泪来。


和田惠美凭借影片《乱》获得第58届奥斯卡服装设计奖
电影
《梦》







《梦》黑泽明
和田惠美抓住《梦》与京都四百八十寺的相通之处,为八个梦境设计了八个场景,每一个场景都融汇了她多年的感悟。
电影
《御法度》




《御法度》大岛渚
同时,和田惠美与中国电影界的合作也非常紧密,曾为多部华语电影担任服装设计。如田壮壮《吴清源》、张艺谋《英雄》《十面埋伏》、张婉婷《宋家皇朝》、刘伟强《风云雄霸天下》、于仁泰、胡大为《白发魔女传》、苏照彬、吴宇森《剑雨》等。
多次合作的张艺谋导演也发微博:“从新闻上惊悉和田惠美女士逝世,不胜悲哀……她在《英雄》、《十面埋伏》和歌剧《秦始皇》中塑造的那些精彩人物造型,永远活在人们心中。我们会永远怀念你。和田女士一路走好,愿你在天堂一如既往般端庄美丽”。
电影
《英雄》

《英雄》以秦统一天下为背景,采用了黑、红、蓝、白、绿等纯色为色彩基调。

和田惠美在秦朝的建筑、服装上采用大量黑色,用以突出统一天下的霸气。

和田惠美从古代舞蹈、书画中寻找灵感,用红色作为主色调,用以彰显赵人的爱国热情和执着信念。

和田惠美被古老服装上透出的天然和质朴震撼,于是她一头扎进北京附近的印染厂,亲自完成面料的染色。有一次无法重现浓烈的红色,她用了一卡车的矿物质染成她想要的颜色。

《英雄》张艺谋,2002
获得第22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服装造型设计奖
电影
《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张艺谋
章子怡的竹帽子是在京都竹制品商店里买到现成样品后,再带回中国请人照着做的。如果直接请中国的工匠制作,他们会处理得太精细太漂亮,但那件样品用到的竹子有粗有细,用了一种日本被称为‘乱れ編み’的编织方法。
电影
《吴清源》


《吴清源》田壮壮,2016
电影
《白发魔女传》

和田惠美为练霓裳设计的服装,参考了新疆、尼泊尔地区的服饰,头冠镶满了贝壳和古钱币。

卓一航的服装采用中国传统的藏青、黑色和深灰色,蓬松的头发在脑后编成辫子,刻画出一个进退两难的侠客形象。

全部演员的两百多套服装的面料,都是和田惠美本人去荷兰、英国等地挑选的。

《白发魔女传》于仁泰,1993
获得第13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服装造型设计奖
跟梁羽生原本中的人物大相径庭,在张国荣的演绎中,卓一航少了优柔寡断的气息,更多的是狂浪不羁的浪子气质。和田惠美为张国荣设计了独一无二的发型——额头半掩,长辫一条,最具特色的是一头小卷烫发。
电影
《宋家皇朝》



《宋家皇朝》张婉婷,2010,
《宋家皇朝》获得第1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服装造型设计奖
邬君梅扮演的宋美龄在婚礼上穿的那件art deco风格的婚纱是手工缝出来的。和田惠美从香港和日本带去许多布料,在当地却找不到合适的暗扣、纱线相配。扮演父亲的姜文在剧中那一身西装,在北京也找不到合适的布料,她只能辗转去香港订了英国的布料。
电影
《剑雨》



苏照彬、吴宇森《剑雨》
提名第3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服装造型奖
电影
《风云雄霸天下》



电影
《第一炉香》



在得知和田惠美女士去世后,许鞍华导演深感惋惜:“好怀念和她工作的日子,因为她是一个有才华,同时容易合作的艺术家,真的好可惜她不能够再和我们合作。”

在《乱》之后,和田惠美活跃的舞台变成了世界性的舞台。聊天的时候,她总会被问:“你是怎么成功的?”“完全没觉得成功。”和田惠美道。
“工作总是从初次见面开始的,团队制作一个作品,如果队伍的气氛很好的话,我也会很开心,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真的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

也有人说过和田惠美对日本传统服饰的描述不准确,但和田说:“再现历史不是我的首要任务,服装必须表现的是个性,我不会完全无视历史和传统,但这是一个与导演商议决定什么是最重要的问题。”
和田惠美说:“服装设计总是要与时间和预算作斗争,我总是追求完美,但这很难。

和田惠美在采访中表示:“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不喜欢的就不要碰,但喜欢的就要坚持。哪怕世界上只有五个人认真关注和理解我的工作,我也会为之继续下去。但这五个人,是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不在了也说不好……”

凭借《卧虎藏龙》获得奥斯卡最佳摄影奖的导演鲍德熹也发文悼念:“曾经与张国荣、林青霞合作过的日本奥斯卡设计大师和田惠美,其过往和黑泽明合作的伟大作品将和她本人德艺双馨的一生永垂不朽。”
感谢和田惠美给我们留下过的美妙视觉记忆。
责编:柳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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