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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征远:雕塑是从“物”到“场”的生命体验

2022-02-07


卢征远《固体的液体》,彩色水晶玻璃、金属丝,2021-2022年



1月4日-2月28日,艺术家卢征远个展“关系重塑:双重肖像”于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展出。雕塑的媒介与材料语言于他而言不同于绘画,并非只是一种形式,而是出于创作者的有感而发来进行选择,并能够在现场观看时为观众带来直观的震撼与强烈的生命体验。




沟通“内”与“外”的媒材


美国符号论美学家苏珊·朗格(Susanne K. Langer)曾写道:“雕塑是感觉空间的能动体积的意象。”由古及今,雕塑艺术的定义日渐模糊,内涵范围也不断扩张。然而,其始终不变的内核是人对物质世界的塑造与人性意义的体现。因此,对于以雕塑为表达形式的卢征远而言,创作媒介与材质的选择至关重要。


“关系重塑:双重肖像——卢征远个展”展览现场视频


这场生命旅程始于陈列在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外的一座“岛屿”。《我们的岛屿》是卢征远自谷歌地图上切出的一方像素块,所选位置正处于川美附近,并将其等比压缩为可见的“土地”——如一座漂浮的岛屿般置于展馆门口。其中的妙笔属白色雕塑上覆盖的部分紫外线感光涂层,在阳光紫外线的照射下浮现出红色曲线,随时间与光线的变化而改变。

卢征远《我们的岛屿》,紫外线感光涂层、树脂纤维、钢,500×500×110cm,2021-2022年


待走近后细看之下,红色块上深浅不一的手印或身影印证着上一位与之互动的观众的存在——当有人遮挡光线时便留下身体的痕迹,再随着阳光的照射慢慢消失,就像他们从未来过。其中暗含的无奈与希望的矛盾情绪与当下人们的生活状态不谋而合。


卢征远《眼里尽是光》,软质纤维、钢、灯光、声控装置,2021-2022年


走进展厅,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则是几簇高耸入顶的黑色三角丛林,与空间齐高的雕塑仿佛纪念碑一般,伴随着阵阵光电的闪烁为场景赋予一层压迫感。在其尖锐的顶部之下,柔软毛毡的材质却给人一种被温暖包裹着的舒适体验,媒材和与造型之间的冲突与对比顿时形成强烈的张力。


《眼里尽是光》实为当代人内心的具象呈现,身处这件作品的包围之中,人们自生活的压力生出的磅礴情感与情绪无处出逃,荆棘被包裹于看似平静柔和的外表下,刺扎的疼痛只有自己明了。


卢征远《眼里尽是光》创作草图

卢征远《眼里尽是光》,软质纤维、钢、灯光、声控装置,2021-2022年


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与机制下,人们需要不断转换身份和调整自我。此时,不可或缺的便是面具。如同天才导演英格玛·伯格曼(Ingmar Bergman)在电影《假面》(Persona)中的阐释,面具既是人为表演出的伪装,却也亦真亦假地隐蔽流露出其掩盖的真实人格。


卢征远《固体的液体》,彩色水晶玻璃、金属丝,2021-2022年


卢征远在作品《固体的液体》中所选用的琉璃有着红色血液般的质感,近百副面具以与人身高所差无几的高度齐整悬挂于空间内,浓重的红色天然具备一种原始且强烈的生命感。当观众置身其间,仿佛附上面具行走,脸庞则在半透明的材质中若隐若现。


卢征远《固体的液体》,彩色水晶玻璃、金属丝,2021-2022年



从“物”到“场”的体验与疗愈


对艺术敏锐的感知以及对雕塑造型意味的注重,令卢征远在多年的创作实践中以精湛的雕琢手法使材料陌生化,并不断追寻超越材料的精神性内涵。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表示:“这种从‘物体’到‘场域’的转换,实际上是从‘物’到‘精神’的转换,其中渗透了他对人类生存面对的现实挑战的思考,表现出他对现实处境的敏感。

卢征远《瞬间的心跳证明你还活着》,体感仪器、多屏投影、电脑,2021-2022年

在作品《眼里尽是光》中,柔软的黑色毛毡包裹着刺眼的频闪灯光,内置的声控装置为观众与之的互动体验增添了一份趣味。当人们对着作品放声呐喊时,灯光频闪速度加快,被黑色森林笼罩的整个展厅瞬间被点亮,如黑暗中的闪电般炫目;而当音量降低,光线闪烁则减弱、变缓,随观众的呼吸一起一伏。它并非表象的符号体验,而是在广泛的时代命题下,回归生命体状态的一种思考与理解。

卢征远《眼里尽是光》,软质纤维、钢、灯光、声控装置,2021-2022年

而当场景切换至红蓝交织而成的多媒体影像厅,人们的内心则不复之前、无所遁形,表现情绪的抽象线条布满整个空间中,相互交融又相互抵消。其中,位于展厅中央的情绪处理器由中科院心理研究所专家刘正奎教授团队与“舒压艺术”予以技术支持,将观众的情绪波动可视化为撕裂的划痕,可视的脉搏实现观众短暂的袒露与情感互联。

卢征远《瞬间的心跳证明你还活着》,体感仪器、多屏投影、电脑,2021-2022年

蓝色代表相对平稳、舒缓的情绪;红色则相反,意味着情感的波动,一如作品名称《瞬间的心跳证明你还活着》。“人们‘活着’并非因为能动弹身体,而是因为精神所在。”卢征远解释道:“这也是作品名字的另一层含义——‘活着’的内在本质。”

卢征远《瞬间的心跳证明你还活着》,体感仪器、多屏投影、电脑,2021-2022年

在疫情时代,人们难免偶尔落入“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的境地,为工作与生活而奔波、漂流。《即时的洞穴》正是这一现象的真实写照。在创作过程中,卢征远将录音设备放入盒中,从北京工作室一路快递至美术馆,用声音记录下这份快递漂流的时间与空间的迁移。

卢征远《即时的洞穴》,快递纸箱、声音播放器、霓虹灯、木,2021-2022年

于是,整个展厅被上千件快递箱填满、堆积成歪歪扭扭的原始洞穴,观众需躬身低首,伴随着播放的录音在其间穿梭。作品呈现的感官体验与我们的生活状态相重合,每个人都只是一件封于桎梏中的快递,被运来运去、在世间漂流。时尚芭莎艺术(Harper’s BAZAAR ART)专访艺术家卢征远,与之就雕塑艺术的形式及与生命体验的联结展开深度对话。


艺术家卢征远


BAZAAR:此次与中科院心理疗愈团队的合作为展览带来了什么?


卢征远:基于作品对公共性、开放性以及内在生命体验的探索,这次创作也包含了非常清晰的艺术疗愈的全过程。从在黑色森林喊出压力、释放情绪开始,到自情绪提取器中观看自我,随后于面具之下与洞穴中反思自我,最终回到入口处的岛屿前,静观自我情绪在阳光下慢慢消散,心理疗愈形成完整的闭环。这也是我与中科院心理所刘正奎教授和“舒压艺术”的全新跨界尝试。



卢征远《即时的洞穴》,快递纸箱、声音播放器、霓虹灯、木,2021-2022年


当代艺术的核心是对当下问题进行反思,进而回到生命本质的思考。其中的公共性与互动性并非谄媚与讨好,这只是一种艺术手段与呈现。我创造的不是简单的感官快乐与狂欢,而是对作品的深度挖掘、深入到精神性与内核,并直指人们当下生命中的存在。当观众沉浸其中时,最终甚至是要落泪的。


卢征远《固体的液体》,彩色水晶玻璃、金属丝,2021-2022年



延续生长


BAZAAR:此次展出的创作如何延续你早期工作的脉络?


卢征远:上述作品都属创作于2021-2022年的最新作品,呈现了我如今的生存状态与生命体验。但同时,它们也与我过去十几年的创作生涯相连接。作品《微笑的泪》由我十年间的部分录像艺术作品构成,每个观众都会在作品中投射自己的生命体验与想象。这也回应了此次展览的名称“关系重塑”——重塑的不是观众与现场的关系,而是每个人自身的生命与艺术、与社会、与当下时代的关系。


卢征远《微笑的泪》,单屏投影,2009-2010年(2015年翻新拍摄)


譬如在《微笑的泪(保持微笑)》中,我面对镜头保持标准微笑,双眼不眨、身体不动,时间长达几十分钟。直至两眼干酸颤抖,脸部肌肉僵硬,眼泪自行释放流出。于是,一场微笑以哭泣作为终结。这些作品在此前展出时,曾有观众告诉我他特别喜欢,甚至看哭了。每个人在这里可能或许看到的是无奈,或许看到的是坚持,或许看到的是一种由笑到哭的这种转变,并在这一过程中感受到自我。


卢征远《微笑的泪(保持微笑)》,单屏投影,2010年(2015年翻新拍摄)
卢征远《微笑的泪(压缩)》,单屏投影,2010年(2015年翻新拍摄)

“今天的雕塑已经从对具象的‘物’的塑造,逐渐转变为一种对特定时空场域中的‘感念’的塑造。”对于卢征远而言,艺术家的作用不是让观众看到创作者,而是通过作品背后的敏锐思考,让人们看到自己与日常不同、更深层的内核,从“物”到“场”、以感为念,并得以在荆棘丛生的疫情时代触达自身的生命存在。

▲▲ 正在展 ▲▲▲



览:关系重塑:双重肖像——卢征远个展
时间:2022年1月4日-2月28日
址: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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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采访、文  谢玮苇
本文由《时尚芭莎》艺术部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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