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美术既是时间的艺术，也是空间的艺术。舞台空间的含义也充分体现了这一特征。关于舞台空间的含义，一般有两种解释。一种解释是将其界定为物理性的表演空间，即为演员表演提供的特定的活动空间。另一种解释则体现了其更为复杂的特征，对此，笔者比较赞同王宇钢教授的观点：“所谓舞台空间，为了完成戏剧情节的表达而给演员使用的动作空间和展示给观众的视觉空间。舞台空间可以指由二维平面绘景所建立的绘画性时空，也可以指由立体景物所组成的多维时空；它们既可以作幻觉性的表演空间，也可以是非幻觉性的表演空间。”[1]这个定义充分体现了舞台空间的多义性：它既是物理空间，也是心理空间；既具有共时性，也具有历时性；既是演员表演的空间，也是观众想象的空间。

舞台空间的特征主要表现为限制性、假定性和审美性。首先，舞台空间具有限制性。剧本对空间有设定；基于不同的表演场地，演区范围也是不同的。其次，舞台空间具有假定性。假定性是戏剧艺术的本性，也是舞台空间的本质属性。舞台美术就是要在有限的舞台空间展示“无限”的演出空间。最后，舞台空间具有审美性。戏剧观演是一种审美体验，观众在欣赏演出的同时也参与了戏剧创造的过程。

“灯光是舞台上的灵魂”。在舞台美术专业中，舞台灯光是最富有表现力的创作手段之一，它不仅能塑造空间、变换时间、渲染气氛、突出角色，还可以塑造剧中人物的心理空间，揭示戏剧主题。在空间塑造上，灯光可以代替布景组织戏剧动作空间，并根据剧情的需要制造空间。

舞台美术家阿道尔夫 · 阿庇亚、戈登 · 克雷等都重视空间塑造。阿道尔夫 · 阿庇亚主张“构建赋予节奏感的立体空间”，“将舞台美术的各种因素按照其重要性排列，其次序是：空间、灯光、布景。” [2]在他的理念里，灯光不再只是被动的照明工具，而是主动参与空间与时间的划分，能够主宰舞台元素的存在与消失。戈登?克雷“在布景没有任何更改的情况下，单单凭借灯光投射角度和明度的改变就使戏剧的时间、地点以及环境氛围焕然一新，增强了有限舞台空间的无限可变性。” [1]

金长烈教授认为：“舞台灯光的功能，不仅是作为使人看得见的工具而存在，也不仅是作为表现时间和空间、创造自然幻觉而存在，它已经从外部形象的塑造，逐渐走向人物内心世界的塑造，从戏剧的内涵中探索舞台光所能造成的精神力量，它是创造‘心理造型空间’的一个重要表现手段。”[3]这段话深刻揭示了舞台灯光塑造表演空间和心理空间服务于“戏剧的内涵”的意义。

运用光的节奏来塑造舞台空间、推动情节发展是舞台灯光的常用手法。灯光可以通过光色、光影来重构舞台空间的画面构图，运用并置、闪回、交融等手法，为观众塑造更具魅力的视觉空间。

灯光明暗处理的运用，可以增强距离感，呈现广阔的舞台空间效果；同时，光的明暗能引导观众的目光，使之集中在演员或布景、道具等舞台空间的特定部位，创造出空间层次感，突出主体。通过控制灯光的明暗，可改变舞台空间效果、影响观众的心理空间，实现舞台空间完成戏剧情节的表达的目的。

色彩是舞台灯光中最能突出表现思想感情的造型要素。一部戏的主色、背景色、装饰色的变化与舞台表演的变化密切相关。调整灯光色彩搭配、掌握每一个色块的分布情况，是舞台表现完整性的前提。如，红色一般代表热烈、喜庆、愤怒、欲望等，也代表血腥、死亡等；蓝色代表广阔、和平；绿色象征青春、希望等。

灯光塑造舞台空间的手法多种多样，如控制光区、切割光束、虚实相生、光景合一等。以下结合案例作一说明。

“舞台灯光空间是由灯光的点、线、面的形态组织而成的。它们不仅为演出作基本照明、渲染气氛和塑造形体，同时也占据空间、分割空间、创造空间。” [1]灯光师可以利用光的点、线、面等的变化组合，通过对光区的控制来决定舞台空间的大小，也可通过光束来切割出多个舞台空间，使之无限自由。虽然舞台固定不变，但灯光艺术利用其表现手法使舞台空间形式变得多样化，产生符合剧作、符合人物特点的空间效果。

金星歌舞团现代舞《三位一体》中“九宫格”的舞台空间，见图1，就是运用灯光切割空间很好的案例。一个在舞台上被分割成九块的表演区，随着演出过程的变化，灯光交替打在九宫格任意的格子里。两个、三个、四个交替闪烁；横的、竖的、斜的形状不一；黑色、白色、红色颜色不同；是空间的切割，又是颜色的切割。切割的节奏随着舞蹈演员的情绪化的肢体语言、音乐节奏变化而变化，塑造了契合戏剧主题的舞台空间。

图1  现代舞《三位一体》的“九宫格”舞台空间

虚实相生是我国传统艺术独有的艺术特色之一。中国画讲究留白，虚实相生。“虚”并非是空无一物，而是追求空灵之境，虚中求实。清代画家笪重光在《画荃》中说：“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4] 留白能够渲染出美的意境，给人以想象的空间，以无胜有，虚实相生，使观者有身临其境之感。这就是其真正的意境所在。

舞台灯光亦是如此。舞台灯光是“虚化”的代表，它是无形的、无实物的，可以通过与舞台布景、演员表演相结合的方式塑造舞台空间，来达到虚与实的统一；也可运用灯光技术手段，呈现舞台空间上的虚实变化。如京剧《大宅门》中最后一场，杨九红要坐火车离开时，舞台前区灯光全部熄灭，仅剩下舞台后区那一束代表火车照明的黄白色灯光，伴随着火车汽笛的鸣响，光束的范围逐渐扩大、亮度逐渐加强，象征着火车离人物越来越近。最后，黄白色的灯光覆盖了整个布景，很刺目，人物的脸庞不再清晰，观众只能看到一位女子的背影，笼罩在光束中。这里的火车是虚的，创作者完全靠光束的大小、亮度的强弱来表现火车的远近，但给观众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舞台前区的暗与后区的明形成了强烈对比，突出强调了舞台后区的环境和氛围，使舞台空间主次分明、更富层次，虚实相生、错落有致、和谐完整。

实景演出往往与特定地域的民俗文化紧密结合，其舞台空间塑造思路往往以大造型、大结构为切入点，将舞美设施、灯光与实物景观融合设置。实景演出的灯光打破了剧场的边界，以多元化的演区形式让灯光更加充满个性。沉浸式梦幻山谷光影演绎《阿兰拉格达》是甘肃张掖七彩丹霞景区推出的夜游项目，由笔者担任灯光设计。见图２。它是依据当地裕固族流传的神话故事改编而成的光影秀，综合运用了声、光、电、雾、机械以及现代造型艺术。其舞台空间特点是：在景区7处点位安装图案灯、光束灯、切割灯及探照灯等近200台，将山前的舞台演区和背后的天然布景——丹霞山体融合成多层次的广阔舞台空间，展现绚丽七彩丹霞地貌上七彩部族的史诗；通过灯光有节奏的流动、明暗处理和色彩变换等手段，塑造了山体“涌动”“奔腾”等动态效果；背景的光色渲染与人物造型光将人和环境完美地统一在一个空间中，实现了光、景、人最大程度的和谐统一的视觉空间。

图２ 《阿兰拉格达》中光、景、人合一的视觉空间

舞台灯光是创造空间的艺术，塑造舞台空间是灯光的基本功能之一。舞台灯光不只是起到了照明的作用，而是整部剧目的“灵魂”，使舞台空间具有了生命意识，传达着一场演出的主题思想。

做好舞台灯光设计，需要艺术水平与技术能力深度交融，设计师不仅要有艺术家的特质，还要有艺术匠人锲而不舍的工匠精神，“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以塑造出契合戏剧主题的舞台空间，更好地为“戏剧的内涵”服务。  

选自 《演艺科技》2023年第三期 刘  阳《浅析舞台灯光的空间塑造特征》。转载请标注：演艺科技传媒。更多详细内容请参阅《演艺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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