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 术 视 角

乔维

艺术评论家

AI时代，书画收藏面临的困惑

文 | 乔维刊于《艺术市场》2025年05月号

AI时代如何破解收藏的困惑？需要重建艺术创作的特殊性，重新定义技术时代的艺术价值，重新确立艺术收藏的维度和使命。

书画收藏是一门多元的学科，作为收藏者需要具备一定的学术知识和鉴赏能力。近几年受经济大环境的影响，加之书画创作和市场中乱象丛生，让传统意义上的书画收藏遇到一定瓶颈。

当下的书画收藏本就受各种因素影响而呈现出很大的波动性，如今又受AI技术的冲击而让艺术的创作模式发生了改变，这无疑将从书画产业的源头对收藏产生深刻影响。尤其在艺术市场混乱不堪的状态下，对于收藏而言，AI技术更像是一场解构艺术本源的危机。

当然，AI技术既不可能复制人类的思绪和情感，也很难形成生动的作品。正如它无法制作出白石老人笔墨的天真烂漫和意趣，也难以达到黄宾虹山水的浑厚华滋。艺术家在笔墨上的突破是来自于时代审美的语境表达，如果创作要用AI来寻找新的灵感，或依赖先进的技术制造绘画语言时，那势必会扼杀艺术的本质和价值。

AI时代的技术变革，既考验着人类智慧，也影响着艺术发展的进程，同时更让人类的认知出现茫然。尤其是当人们追求快捷的艺术效果，又不断强调艺术作品的纯粹性，这无形中把书画创作推向荒谬的悖论。人们既渴望AI生成“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观，又幻想“快闪”的制作技术具备人文厚度；既希望能够收藏到名家真迹，又企图借助AI实现“鱼目混珠”，这种分裂思维映射出一种价值观的扭曲。

长期以来，传统的收藏一直面临赝品泛滥与鉴定失准的困境，加上资本的利益驱动，导致艺术收藏经常会掉进危险的漩涡。而当AI技术催化了另类创作，艺术市场就显得更加复杂。如果让AI作品成为收藏新宠，艺术创造的门槛会很快降低，大量劣质作品会涌入市场，进一步加剧收藏界的混乱。

因此，在 AI技术的影响下，书画市场所呈现的躁动与收藏茫然的背后，更多是社会对艺术价值的认知偏差。AI技术的出现让艺术创作落入工具化倾向，因此，艺术创作面临着双重困境：一种是彷徨于被技术取代的焦虑，一种是狂热的追逐名利与变现。这种焦虑和名利变现不仅影响了创作心态，也让收藏者对作品的价值判断难以取舍和抉择。

随着书画领域大师级人物的缺失，艺术创作几乎丧失了前瞻性的审美趋向，诸多现象会致使书画收藏落入险境。

首先，艺术市场因利益快餐化的诱惑和追逐，部分艺术家难以静心创作，导致作品缺乏深度和创新。其次，受AI技术的推动，书画创作会普及到大众化，同时也削弱了艺术情感与人文价值的独特表达。而真正的绘画艺术不仅需要精湛的技艺，更需要深厚的学养和文化底蕴作为支撑，要求创作者具有独特和内化的情感语言，这些因素正是AI难以达到的。

总之，裹挟在书画乱象中的AI时代，使艺术收藏面临诸多困惑，这也反映了艺术市场在技术变革中的迷茫与挣扎。面对这一困局，最需要明确的是审美境界，建立良性的艺术评判标准，确保艺术价值回归文化本质。引导社会对AI技术的认知，防止其被滥用和流于平庸，倡导创作要立足于传统，并在此基础上建立新的语言，从而成就真正的艺术大家。只有在技术与人文的平衡中，书画艺术才能焕发新的生机。而在AI时代，收藏困惑不仅是艺术市场的问题，更是当下艺术发展与技术变革的缩影。

从另一个视角看，AI技术也给鉴定与防伪带来了新的挑战。AI能通过深度学习模仿名家风格，甚至伪造签名和印章，这使传统鉴定出现难以辨别的风险，无形中使书画收藏陷入价值判断的误区。

需要警醒的是，受技术的局限，AI有时会出现“幻象”从而制造艺术的谬论，依靠大数据预测的市场前景往往是由流量和资本共同构建的“新美学标准”茧房。当一幅张大千的山水被AI解构为“劣品”，收藏者失去的不仅是辨别真伪的能力，同时会落入艺术欣赏的陷阱。当然，如果AI技术被正确应用，它会通过对书画艺术大数据的分析，让笔触和技巧快捷地呈现出历史面目。

同时，当收藏者借助AI技术去验证作品的真伪时，AI有时会混淆鉴定的尺度，而书画收藏则需要多维度的价值重构。随同AI技术对艺术鉴定的实践，AI作品也会流入市场，从而扰乱收藏市场，让缺少学养的藏家无所适从。AI生成的作品貌似光鲜，但精密的技术制作和设计在某种程度上会让艺术创作缺少创意和艺术性的突破。所以，面对AI时代，艺术必须回归其核心价值，无论AI技术如何发展，艺术的核心永远是其内在的情感和人文价值。

一个有远见的藏家，首先要注重作品的思想深度，其次是画面的技巧与笔墨厚度，以及艺术家的学术地位，而非盲目地去追逐潮流。同时，收藏者也要兼具敏锐的市场洞察力，以及对艺术本质的深刻理解。通过关注作品的核心价值，善用AI技术并保持理性与开放，才能在变革中把握机遇，在艺术与投资上实现双赢。

诚然，AI技术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会为创作提供了新的通道，从而推动艺术形式的变革和创新，成就一种大众化的审美途径。但AI作品是否具备艺术价值和收藏意义，终究会被人类文明所判定。而不可否认的现实是，随着传统书画收藏的波动，AI的普及可能会让书画收藏领域的需求下降，这会让具有独立笔墨和艺术深度的作品更加稀缺。而真正具有原创价值、稀缺性和艺术高度的书画作品，依然会保持甚至提升其收藏价值。

AI作品在本质上是从原有的数据随机重组，当收藏者面对一幅由AI技术生成的“名家作品”，真正的困境并非如何辨别真伪，而是艺术家的灵感与笔触正在被拆解为模拟化的参数。如果未来的收藏将AI作品标注为类似某某名家的笔意标签时，实则是将艺术降维成风格拼图游戏，这种异化直接动摇了收藏的本质。假如作品的价值取决于AI鉴定的数据匹配高度，而非创作者的生命体验，艺术收藏就会失去其价值和意义。

纵观当下，当艺术沦为大数据的排列组合，真正的艺术创作就会渐渐削弱，这是AI时代人类创造性的自戕。艺术生态中真伪难辨，这实质是艺术领域主体性的全面溃败。而艺术创作面临着太多诱惑，利用AI快速生成的“美颜”作品：既符合大众化的快消文化，又能贴上“复制传统”的标签，这种精致的利益套现会导致“伪大师”泛滥；同时，利用AI这种快捷方式，使技术作品成为包装过的“免检精粹”，这类徒具形骸之作丧失的是精神和质感。

那么，AI时代如何破解收藏的困惑？需要重建艺术创作的特殊性，重新定义技术时代的艺术价值，重新确立艺术收藏的维度和使命。重构创作伦理，可以将AI定位为艺术试金石，去寻找生命创作与技术制作的区别。尤其在绘画过程中保留笔墨的情绪与躁动，培养鉴赏与审美的能力，通过对比名家作品与AI仿制的笔墨渗透差异，让鉴赏者重新发现AI无法复制的生命气息。

从收藏乱象的缝隙中寻找星光，探寻艺术收藏在AI困惑中的本质，是人类在技术狂潮中对自身存在意义的焦虑。当人们欣赏徐悲鸿《奔马图》的气势与雄阔时，真正珍贵的或许不是流动的线性和造型，而是那种奔腾的生命在仰望天空时的战栗。

收藏的真正使命，从来不是保存完美的艺术品，而是守护那些让人类区别于机器的瞬间的生命律动，那些热爱与执着和坚守，以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创造冲动，或许才是AI时代最值得收藏的人文孤本。

编辑｜屈婷

排版｜小果